【春秋雜論】論羌人遣使乞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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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嚴陽

東漢桓帝年間，西部羌人反叛是經常之事，朝廷為此也傷透了腦筋。然而有一年，羌人某一部落居然向朝廷「遣使乞降」了，這是怎麼回事呢？

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：延熹五年（一六二）三月，沈氐羌攻打張掖郡、酒泉郡，中郎將皇甫規徵發先零等諸羌人部落，共同前往隴右地區（隴山以西、黃河以東，今甘肅東部）進行討伐。然而，道路已被斷絕，軍中又流行瘟疫，死亡人數達十之三四。皇甫規因此親自到各軍營巡視和安撫將士，整個軍隊都被感動得心悅誠服。東羌於是派人前來請求投降，通往涼州的道路也因此重新得到恢復。（司馬光《資治通鑒‧漢紀‧漢紀四十六》）

東羌之所以「遣使乞降」，那是因為皇甫規高度關心手下將士的做法，不只讓自家軍隊上上下下十分感動，也感染了東羌人──既然此人能夠如此關心部下，那麼，一定與其他漢朝官吏不一樣，會對羌人表現出應有的同情和關心。故此，向這樣的東漢官員低頭稱臣，太太平平過日子，一定好過與東漢軍事對抗。

作為中國西部地區的少數民族部落，羌人的生活環境相對而言是比較惡劣的，並且有些時候還會受到歧視性的對待。所以，為了民族的生存，有時候他們其實是不得不與中央政府對抗。舉例來說，在皇甫規到來之前，安定郡太守孫雋貪婪無厭，聲名狼藉；屬國都尉李翕、督軍御史張稟，濫殺歸降的羌人；涼州刺史郭閎、漢陽郡太守趙熹又都年老軟弱，不能勝任……而且，他們全都倚仗朝廷權貴的勢力，不遵守法令和制度。在這樣的官員治下，要想羌人不反，恐怕才真的很難。

那麼，當皇甫規到來之後，發生了哪些變化呢？一方面，皇甫規在軍事上有所動作，並取得了一系列的勝利；另一方面，他堅決肅清貪官汙吏，將這些官員的罪狀一一上奏進行彈劾，有的被免官，有的被誅殺。聽到這些消息後，羌人一致改變了昔日的態度，轉而跟漢王朝親善──也不僅是東羌遣使乞降，沈氐羌的部落首領滇昌、飢恬等，也率領十餘萬人，再度向皇甫規投降。

對於一個國家來說，邊疆形勢能不能穩定非常重要，但如何才能實現穩定，或者說選擇什麼樣的和平路徑，往往可折射出中央政府的政策是否明智，以及負責相關工作的官員是不是具有足夠的政治智慧。例如，軍事上保持高壓態勢，時不時地重錘敲打固然不失為方略之一，但是這樣做的效果是不是最好，也值得商榷。因為是「壓服」而不是「心服」，更不是因為已經消除了對方之所以不服的根源，所以，即便是低頭了、下跪了，但其內心是不是真的順服了，是有疑問的；因此，假如日後降而復叛，也實在不應感到奇怪。

《孫子兵法》上有「不戰而屈人之兵」乃「善之善者也」的說法，皇甫規的做法，是否可說已與「善之善者也」的要求相距不遠，值得我們敬佩欣賞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