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食說新語】食粥可以致神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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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朱振藩

偶讀《涼州異物志》，謂：「高昌僻土，有異於華，寒服冷水，暑啜羅闍。」初不解何意，見其注為：「此郡人取糜粥啜之，俗號羅闍者也。」終於真相大白，原來就是粥啊！乃清代名醫王士雄所稱的「世間第一補人之物」。

粥的營養豐富，而且容易消化，幾乎人人愛喝，上年紀者尤然；不光是在炎夏，四季皆宜。古代甚為重視，主要功用有三，一是家貧食粥，二是賑饑食粥，三是養生食粥。

南宋詩人陸游，活到八十餘歲，其〈食粥〉一詩云：「世人個個學長年，不悟長年在目前。我得宛丘平易法，只將食粥致神仙。」詩中的宛丘，指的是張耒。曾撰寫〈粥記〉，勸人每日食粥，指出：「每晨起，食粥一大碗，空腹胃虛，所補不細。」由於價廉物美，故陸游稱之為「平易法」。

以上是指養生。如果家貧食粥，《紅樓夢》作者曹雪芹晚年生活潦倒，有詩「舉家食粥酒長賒」，實與北宋詩詞大家秦觀的「日典春衣非為酒，家貧食粥已多時」相映照，道出其中苦況。清人超翼〈檐曝雜記‧粥詩〉，描寫亦極為傳神，云：「煮飯何如煮粥強，好同兒女熟商量，一升可作二升用，兩日堪為六日量。有客用須添水火，無錢不必問美湯，莫言淡泊水滋味，淡泊之中滋味長。」

時至今日，觀念已改，粥成了「藥膳」。

此說盛於清代，出自曹庭棟的《老老恒言‧粥譜》。曹氏善於養生，壽至八十五歲，歷經康熙、雍正、乾隆三朝，閱盡太平盛世。其《粥譜》收錄粥的食製一百種，分上、中、下品，與清人黃雲鵠所撰的《粥譜》，堪稱一時瑜亮。

值此三伏時節，欲食粥以消暑，就我個人w觀點，應以綠物搭配，最能得其風神，是以用綠豆、荷葉（含梗）及茶葉等，同大米滾之，漿溶碧色，賞心悅目，雖不中亦不遠矣。

記得年幼至青壯期間，家中每屆夏夜，必煮食綠豆粥。此粥水、米融洽，雜以綠豆，柔膩如一，不拘冷熱，入口消融，真是好食，我必盛一大碗，捧碗徐徐啜食，可謂自得其樂。此粥首載於明朝周憲王《普濟方》一書，清代兩本《粥譜》均有收錄。

《普濟方》認為它能治消渴症，《本草綱目》謂：「解熱毒……兼利小便，厚腸胃，消暑下氣，皮寒肉平。用需連皮，先煮汁，去豆下米煮。」黃雲鵠的《粥譜》，則稱：「止渴，解毒，消腫，下氣。勿去皮。」降及近世，有本《食療》的小冊子，內有「大米綠豆粥」，稱它具「有袪暑解毒利尿，夏天常喝可預防中暑和解痱毒」。難怪各地愛吃，其功實莫大焉。

而我曾在香港岳家品嘗的「鮮荷葉粥」，食之頗覺甘美，確為難忘美味，黃本《粥譜》謂：能「精神，升發胃氣，調血，止痢」。至於曹本的「荷鼻（蒂）粥」，那就更難得了，荷蒂能「生發元氣，助脾胃，止渴止痢，固精，如果以之煮粥，香清佳絕」。我雖食事甚繁，食福無限，卻迄今未享，甚引以為憾。

末了，還有《保生集要》指出：「濃煎入粥」，可「化痰消食」的「茗粥」。香港食家王亭之在煮茗粥時，用安溪鐵觀音，「不濃泡，僅泡三十秒為度，盡兩壺茶，八泡而止……食時不用糖、鹽等調味，空腹食之，即覺茶香溢於舌本。」妙哉此法，我曾用台北木柵的鐵觀音仿之，齒頰流香，口腹滿足，甚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