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遺澤流風】忽見元紫芝 清涼今在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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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宋滌姬

炎夏酷暑，公務在身，不得不在路上奔走，有什麼消暑良方呢？宋代張九成〈五月十七日冒暑報謁〉寫道：「炎熱不可觸，報謁當及時。登車汗如洗，黽勉將何之……心寬天地大，思遠雲霧披。猶如塵土中，忽見元紫芝，暑氣眇何許，清涼今在茲……」

在大汗洗身時，張九成的方法是從心下工夫，把心思放寬遠，這樣就像雲霧披身，又像見到元紫芝一般，暑氣驟減，清涼湧現。然而，元紫芝是誰？為什麼見到元紫芝能給人清涼感呢？

元紫芝名元德秀，唐朝河南人，字紫芝。曾任魯山縣令，人稱「元魯山」。元德秀早年喪父，事母至孝，進京趕考前，見母親身體有恙，放心不下，就背著母親一同進京。然而在榜單公布之前，母親已撒手人寰，未能見到兒子金榜題名的榮光。元德秀在母親的墓旁築草廬守喪三年，以刺血畫佛像以及抄寫佛經的功德回向，回報母親的恩德。

元德秀不願婚娶。當時他的兄嫂亡故，留下襁褓中的幼兒，兄長沒錢請乳母，元德秀就接手過來，親自照顧到斷奶為止。等侄子長大，還為他準備婚娶費用，讓侄子安心成家。

元德秀擔任魯山縣令時，遇上虎患傷人事件。有位牢裡的犯人自稱能打虎，要求以此換取自由，元德秀應允，一旁的小吏提醒他：「犯人若是藉機逃走，您不就受連累了嗎？」元德秀還是依原承諾而行。隔天那位犯人帶著老虎屍體回來，全縣都感嘆不已。

有回唐玄宗在東都設宴，命令三百里內的縣令及刺史，都要拿出歌曲來讓皇帝排定優劣。河內太守用車載了幾百個演員，穿戴錦繡華服，裝扮成犀牛、大象等物，十分新奇華麗，其他州縣首長也忙著歌功頌德，場面十分熱鬧。元德秀只帶幾個樂工，唱著他自編的曲目〈於蔿於〉。皇帝聽了，便說：「這是賢人之言呀！」又對宰相說：「河內府這番大手筆，府中百姓怕是水深火熱吧？」河內太守因此被降職，元德秀賢名遠揚。　

元德秀擔任魯山縣令期間，提倡教化，勤勉自持，還把薪水用來照顧被遺棄的孤兒。任期屆滿當天，他駕著一輛柴車，帶著僅有的一匹細絹，來到山水秀麗的陸渾定居。他的住宅沒有圍牆，不設門鎖，也沒有僕人，就在這裡開設私塾，作育英才。遇上荒年，常常整天沒飯吃，他也不以為意，以讀書、彈琴自娛，寫作〈蹇士賦〉自抒胸臆，又以〈歸隱〉一詩，道出他的生活日常：



緩步巾車出魯山，

陸渾佳處恣安閒。

家無僕妾饑忘爨，

自有琴書興不闌。



當朝丞相房琯和元德秀會面後，對他高潔的人品十分推崇，讚歎：「見紫芝眉宇，使人名利之心都盡。」國子司業蘇源明常跟人說：「吾不幸生衰俗，所不恥者，識元紫芝也。」元德秀去世時，家裡只有枕、履、簞、瓢而已。

唐代皮日休〈七愛詩‧元魯山〉：「吾愛元紫芝，清介如伯夷。輦母遠之官，宰邑無玷疵。三年魯山民，豐稔不暫饑。三年魯山吏，清慎各自持……」皮日休以「清介」、「清慎」來形容元紫芝是世俗的一股清流。雖然隔了一個朝代，但這股清流淌宋朝張九成心上，依然能產生「暑氣眇何許，清涼今在茲」的妙用。毋怪蘇軾〈寄吳德仁兼簡陳季常〉嘆道：「恨我不識元魯山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