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食說新語】 眾芳搖落品梅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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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朱振藩

讀「馬蹄殘雪六七里，山嘴有梅三四花」一詩，直抒所見，引發聯想，很有意思；但若論境界，北宋人林逋的〈梅花〉詩中，所云的「疏影橫斜水清淺，暗香浮動月黃昏」，成為千古絕唱，傳誦至今未歇。

林逋的七世孫林洪，多才多藝，不僅精通飲食之道，而且能詩善畫，皆有著作傳世，其《山家清供》一書，尤為世所稱，並廣為流傳。此書內所收食物，絕大多數經他親自品嘗，甚至是親炙的，乃第一手資料，故可信度極高，值得重視研究。又，書內所載花饌，包括梅、菊、牡丹花、芙蓉花和桂花等，其細心和講究，均在食味及養生上，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。

我愛其中的「梅粥」，依季節而為，天然到不行，套句今日俗話，正是「有機食品」的最上乘之作。

諸君試想，在「雪後園林纔半樹，水邊籬落忽橫枝」的情況下，拿起掃帚，「掃落梅英（即凋謝落地的梅花），揀淨洗之。用雪水（註❶）同上白米煮粥。候熟，入英同煮。」製法望之甚為簡單，但想燒得超凡入聖，得有兩把刷子不可。

不過，要煮一鍋好粥實非易事，清人袁枚在《隨園食單．飯粥單》即拈出：「見水不見米，非粥也；見米不見水，非粥也。必使水米融洽，柔膩如一，而後謂之粥」之旨，且在食用時，「寧人等粥，毋粥等人」，此語甚有見地，今尚可借鑒之。

此一「梅粥」，並非自林洪始，比他稍早的楊萬里（註❷）即嘗此味，並作詩云：「才看臘（指臘月，農曆十二月）後得春曉，愁見風前作雪飄，脫蕊收將熬粥吃，落英仍好當香燒。」

而後明人高濓《遵生八箋．飲饌服食箋》亦收錄：「收落梅花瓣，淨，用雪冰水煮粥，候粥熟，將梅瓣下鍋，一滾即起食。」文字雖略有不同，做法記載較明細。該書乃養生專著，卻把〈梅粥〉收入，足見其養生的價值，不言即可喻了。

另，號稱「萬花敢向雪中去，一樹獨先天下春」的梅花，一向是騷人墨客筆下的吟詠對象。而且它還是盤中的佳味，或謂常食梅花菜餚，能舒肝解鬱、開胃生津，且可收「除煩滿，安心神」及「明目、益氣」等功效，做為食療佳品，可謂當之無愧。故在《山家清供》裡，梅花尚可製作湯餅、蜜餞等食品，都別具風味，可引人入勝。

近人張德生《食療粥譜》內，其所載的〈梅花粥〉，倒是簡單易學，方法為：「用梅花十朵，粳米一百克、白糖一百克，清水一升。當粥熬熟，再加洗乾淨的梅花瓣，一滾即成。」且謂此粥可止痛、止渴、止痢、止吐、止咳、消腫、殺蟲及開胃，我不敢盡信，但對李時珍所說的「助雅致、清神思」，則頗感興致。畢竟，如能振奮精神，當對來年有利，說不上開創，但願能守成。

註釋：

❶古人認為此水「經年不壞，色濃如甘露，凝如脂，美如飴」，相傳西王母喜飲此水，故有「靈水」之稱

❷他和陸游、范成大、尤袤並稱「南宋四大詩人」，詩風清新活潑，時有關懷現實、同情人民疾苦之作，著有《誠齋集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