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歷史評析】士為知己者死：且說韓信與劉邦（上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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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田心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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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世有伯樂，然後有千里馬。」不得伯樂賞識的千里馬，終只能如韓愈所言，「辱于奴隸人之手，駢死於槽櫪之間。」

懷才不遇如果是奇才的宿命，司馬遷寫在《史記‧刺客列傳》的感嘆：「士為知己者死」，便具有十足的說服力。

因為深知大才得以顯揚，肇因於知己的青眼，因此甘於為知己灑熱血、拋頭顱。

士為知己者死，也就死得心甘情願。

可如果是始而為知己，繼而因為功高震主成為死敵，被迫死於「前知己」之手，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。

2

《史記‧淮陰侯列傳》開篇，司馬遷馳騁筆墨，盡寫韓信的魯蛇人生，以反襯其後的露才揚己。

未顯的韓信，是市井隨處可見、到處碰壁的魯蛇。因為素行不良，絕緣於公門，即使求為一介小吏也全無可能。那麼經商買賣呢？既沒本事，也沒本錢。

既然無能謀生，只能到處蹭飯，惹人嫌厭。

魯蛇韓信更知名的形象來自「胯下之辱」。儘管出門必然佩戴刀劍，面對街坊團伙的惡意挑釁，身材高大的韓信看了看對方，再看看圍觀的群眾，毫不猶豫地從少年胯下匍匐爬過。

這下韓信的負面形象更深入人心：這傢伙不但沒才幹，更沒膽量！

終於等來項梁起兵。韓信參軍，並沒有神奇地逆轉人生。項梁兵敗，韓信改投項羽麾下。項羽收留叔父的前部屬，派在身邊作郎中，可對韓信的建言如馬耳東風，全無興趣。

幾次下來，韓信確認在項羽營中終無用武之地，趁著劉邦入蜀，索性倒向劉邦的陣營。

3

投歸漢營之初，韓信不但沒能扭轉過往的失敗史，甚至因為連坐差點慘遭砍頭的厄運。

可他幸運地在等候行刑的隊伍遇到今生第一位知己夏侯嬰，由此開始掌管漢營軍糧。繼而是蕭何，兩人有過幾次會談，蕭何大為折服，還曾上演過知名的「月下追韓信」。

追回此前不受重用的韓信，蕭何向劉邦慨然力陳：韓信乃「國士無雙」！大王若只想在漢中稱王，韓信的確無濟於事；若有爭天下大位的雄圖，無有韓信，不可能成事！

蕭何的極力舉薦，不只讓劉邦點頭同意拜為大將，而且是齋戒有日後擇期升壇拜將，誠意十足。

4

韓信絕對是不世出的軍事天才，率領漢兵東進的幾次戰役都是中國軍事史上不能忽略的著名戰役。明代茅坤大嘆：文有文仙，詩有詩仙，而兵仙自是非韓信莫屬。

韓信不但深諳兵法之妙，也深具知人之明。

劉邦拜將之際，韓信分析項羽其人，鞭辟入裡，能見人所不能見。作為領兵的大將，他也完全洞悉部屬的心理。對楚一役，背水列戰的布署，完全悖離尋常兵法。韓信在完勝後才對諸將解釋：「置之死地而後生」，唯其如此，才能使士卒為保全性命全力奮戰。

試問他手下的士卒為什麼不是甘於效命，反倒仰賴韓信逼到絕境的極端手段？

因為韓信無役不克的輝煌戰果，固然照亮了劉邦一統天下的前程；可與此同時，它也刺痛了劉邦的心眼。韓信眼下是他手下的明星，可這顆星的亮度一旦大到遮蓋了劉邦本人，劉邦作何感想？

我們無須費心揣測，因為劉邦的反應非常直接。

韓信在前方打仗，取得勝戰碩果之後，劉邦封賞之餘，隨即撤走韓信的精兵。

換言之，韓信每次參與新的戰役，帶領的幾乎都是與自己並無作戰情感的新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