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學堂鐘聲】棋逢對手知音安在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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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黃羿瓅

文化豐富燦爛的盛唐，尤其是在西元七四四這一年，被玄宗賜金資遣的李白，與小他十一歲的杜甫在洛陽見面了，兩位偉大詩人會面可謂歷史性的一刻！杜甫和高適、岑參都交好，李白與孟浩然、王昌齡等亦存崇慕之情，他們惺惺相惜，皆想在如此盛世展現文采及遠大志向。

在唐代詩壇甚至整個文學史上，能夠與亙古恆星──詩仙李白齊名的，絕非泛泛之輩，他就是讚譽李白「詩無敵」的詩聖杜甫。天下人總愛將兩巨星相比較，後世更有許多評論著述，形成所謂「李杜學」。簡單講，李白浪漫，詩風清新俊逸；杜甫寫實，風格沉鬱頓挫。然而，他倆還有著兄弟般的深厚友誼，尤其杜甫仰慕、關心著李白，寫過林林總總關於李白的詩，非常惜情。

世上關於友情的美談甚多，除了盛唐詩友們，也有中唐的白居易、劉禹錫、柳宗元及韓愈那種患難之交，還有一款叫「棋逢對手」的，例如莊子和惠施。

莊、惠兩人既是對手又是朋友，且都學識豐富、口若懸河，常一不小心就鬥起嘴來，流傳開來便是精采的辯論。爭論「魚到底快不快樂」的「濠梁之辯」，幾千年來地位不墜，透過這樣的邏輯大辯論，也讓世人知曉了一個道理，不是關於魚的快樂，而是就要這樣棋逢對手，才能暢快淋漓！

故莊子在惠施去世後，感受到強烈的孤獨。他本是孤獨的人，因思想觀念及生活方式都過於前衛，想像力也極為出奇，時人皆難以了解。只有同樣善辯的惠施是他的好友，也是唯一接得住他的話繼續高談闊論的人。

莊子是個善用故事來傳達人生觀與處世之道的哲學家，留下許多了寓言，例如〈井底之蛙〉，說那些見識狹窄的人；還曾以一隻雁和一棵大樹，闡明亂世中的「無用之用」才是安全之道。而泥水匠和木匠的故事，則寓意著像他和惠施這種友誼。

故事說，有個泥水匠在自己的鼻子上抹了一層像蒼蠅翅膀那般薄的白粉，讓木匠好友用斧頭幫他砍除。木匠便揮動斧頭，很隨意地砍了下去，接下來的畫面是：白粉完全砍除，泥水匠的鼻子不但沒半點擦傷，也毫不驚惶，顯然他全然信任著好友啊！

後來，宋元君把那木匠找來，要求他再表演一次，誰知木匠卻說：「我曾經能夠做到，但讓我得以施此技的對手已經死去很久了。」也就是說，失去了全心信任他的好友，木匠就再也做不到了。

莊子說這故事的背景，是在他為送葬途中經過惠施墓時，回頭對隨從說的，末了還下了遺憾的結語：自從惠施亡故，我也失去了施技的對手，再沒有能這樣跟我談話、辯論的人了！

足見，旗鼓相當的對手，果真能夠激發出彼此的能力，實現更卓越的成就。當然，這名對手最好是你的好友，至少，是個知音吧！

就好像戰國時代，俞伯牙遇到樵夫鍾子期，驚訝他竟能懂得自己琴聲所表達出的心境，將其視為知音且相談甚歡，拜為兄弟。隔年，伯牙同地撫琴相候，得知子期病逝，悲憤至極，彈奏了一曲〈高山流水〉後，便摔琴謝知音，從此不再彈琴。

馮夢龍的《警世通言》有詩云：「摔碎瑤琴鳳尾寒，子期不在與誰彈？春風滿面皆朋友，欲覓知音難上難。」此即「知音難尋」的由來，也道出人生得一摯友，是多麼難能可貴啊！